《維摩詰的教導》2010年改版

      我由英文翻回中文的《維摩詰的教導》，約在十年前開始放在我在hinet.net的網頁上。其目的只在留個紀錄以及等候大眾的指教。但是沒有一個人願意指點我的錯誤。這並不是我沒有錯誤。相反的，其中錯誤很多。經常是每次我讀一遍都要做一番不小的修改。一年總要翻修幾次。最近一次全面翻修是在去年(2009)夏天。接下來我出國，秋天開學。在年底前又必須將《我如何理解金剛經》書稿整理出一個基本樣子交出，預備今年出版。今年一月，課程結束後，我按計畫住院開刀。出院後又繼續修改書稿，直到五月底。那時編輯受不了了，我才住手。然後又出國。在國外，利用晚上清靜時間，回頭翻閱《維摩詰的教導》翻譯稿。才驚覺一年的時間已經從我生命中溜走。
      有一天我有點閒暇，上網隨手點了幾下，居然發現有些網路書店將我放在網站上的稿子當做成稿並且做成電子書。驚得我一身冷汗。於是我加緊步伐，將不如原意的地方趕緊修正。
      這一次的版本，經過不小的淬洗，讀起來比以前的都要順暢些。 希望我以後不必再這麼費力了。只因我懶惰，也怕電子書連到舊稿，所以將新稿蓋過舊稿，放在原來的地址。
      至於網路書店的隨意亂用我的譯稿，我不想追究。但請這些書店擁有者要注意一點基本禮貌，至少也該事先給我個通知吧。

第一章 佛土的淨化

崇讚過去、現在、未來所有一切佛、菩薩、緣覺及聲聞四聖。

        有一次我聽到的是這樣的：

        住在毗耶離城庵羅樹園的佛與大眾聚會。大眾中有八千位比丘，皆大羅漢。各有專精，已無不淨和痛苦。心智因知識圓滿而完全解脫，他們像皇家大象般靜默又有尊嚴。已經完成了工作，他們做了該做的，丟了包袱，達成了目標，更完全摧毀了存在[1]的束縛。他們對控制心智的每一種方法都已經做到極端完美。

        大眾中還有菩薩三萬兩千位，都是神聖大雄，受到舉世頌楊。由於他們偉大神通的聰明銳利的功能，他們受到供養，也受到佛恩加持。是法城的守護者，他們高舉真實教義。偉大的教導像獅子吼一般在十方迴響。不需懇請，他們就是所有眾生天生的心靈佈施者。降服眾魔和怨敵，折服一切批判，他們護持三寶，使之延續不斷。

        他們的專注[2]、才智、實修、禪定、咒語[3]和辯才皆已至善。不受蒙蔽，沒有情感牽絆，住於毫無妨礙的解脫之中。他們因為在佈施上，在寂靜、堅定、誠心的持戒上，在忍辱、精進、禪定、智慧、解脫技巧的巧妙、發心、威能[4]和一切智[5]上的卓越而受到完全供養。他們已獲得一切事物畢竟莫測的信信忍[6]。他們推轉不退法輪。他們被印上無相[7]徽章。

在了解一切眾生諸根上，他們是專家。自信而且勇敢，攝服一切大眾。他們已得功德和智慧兩大寶庫。身上有所有的吉相與好相[8]，不用裝飾就已美麗。名聲和榮耀高似須彌山頂。他們高度的堅定心像鑽石一般，對佛、法、僧的信心牢不可破。照耀各地的法寶之光降下甘露[9]，如雨般落於他們身上。

第二章 解脫技巧不可思議的巧妙

那時，一位可靠的離呫毘人，名叫維摩詰[1]，住在毗耶離[2]大城裡。侍奉過許多古佛的他，因為榮耀古佛、供養古佛，已有了各種善根[3]。他修得了無生法忍，又有辯才。能玩弄大神通。修得了多種咒語的威能以及多種無畏法，降服了所有對手和惡魔。洞察佛法的深奧之道，以超世智慧而解脫。他整合了對佛法的體認和解脫技巧的巧妙，成了瞭解眾生思想和行為的專家。能明白眾生的根性利鈍，又有天賦無敵辯才，他對各個眾生教以適當的佛法。全力投入大乘的他了解大乘，並以高明技巧完成他的工作。他的生活風範一如佛。他的超級智力深廣如海。他受到所有的佛稱許、敬重和讚揚，也受到帝釋、梵天和所有天王的尊敬。

為了用他的巧妙解脫技巧去度眾生，他住在毗耶離大城。為了供應貧窮無助之人，他的財富用不完。為了保護失德之人，他堅守純淨德性。為了陶冶氣憤、殘暴和粗魯的人，他保持忍辱自制。為了鼓舞懈怠的人，他顯露激昂幹勁。為了扶持心智紊亂的人，他保持靜慮、專念和禪定。為了激勵愚昧的人，他得有果斷智慧。

第三章 聲聞弟子推避不去探望維摩詰

        那時，離呫毘的維摩詰心想：我生病了，痛苦地躺在床上。可是那位如來、應供、圓滿成就的佛卻沒體諒我、可憐我，也沒派人來問我的病。

        世尊知道維摩詰這個心意，就對長老舍立弗[1]說：「舍立弗，去探望一下離呫毘維摩詰的病情。」

        舍立弗長老被點名後，回答佛：「世尊，我實在不想去問候離呫毘的維摩詰的病。為什麼？記得有一天我坐於林中樹下，專注於冥想。離呫毘的維摩詰來到樹下對我說：『舍立弗長老，專注於冥想不是那樣。

你應該這樣來讓自己專注於冥想：要使你的身體和心意都不在三界中。

你應該這樣來專注於冥想：要能顯示日常行為又不放棄止滅。

你應該這樣來專注於冥想：要能顯示凡夫本性又不背棄你培養的宗教特質。

你應該這樣來專注於冥想：面對表相時使你的心智既不在心內安住，也不在身外浮動。

你應該這樣來專注於冥想：對任何悔罪，不用脫離，三十七種道品就是明顯的。

你應該這樣來專注於冥想：煩惱屬於世界範圍；你不捨棄煩惱，而能在涅槃裡解脫。

舍立弗長老，如來說讓自己這樣專注於冥想的人才是真正專注於冥想。』

世尊，聽到這樣教導的時候，我啞口無言。因此，我不很願意去探問這位善知識的病情。」

於是世尊對大目連[2]長老說：「大目連，去離呫毘的維摩詰家探望一下他的病情。」

大目連回答佛：「世尊，我實在不想去離呫毘維摩詰家探望他的病。為什麼？記得有一天我在毗耶離大城的廣場上為居士們說佛法[3]。離呫毘的維摩詰走來對我說：『目連長老，這不是教導白衣居士佛法真性的方法。真性一定要根據實相[4]來教。

目連長老，真性裡無眾生，因為它沒有眾生的塵垢。

無自我，因為它沒有慾望的塵垢。

無壽命，因為它沒有生與死。

無個人[5]，因為它不需要過去的源頭或未來的目標。

真性安和寂靜，因為它沒有慾望。

不會是討論的對象，因為它不用語言文字。

沒有人能說明表白，因為它超越所有的心思。

無處不在，因為它像無限虛空。

沒有顏色、標記或形狀，因為它沒有任何處置。

沒有『我的』概念，因為它沒有慣常的『佔有』概念。

不是觀念作用[6]，因為它沒有心思、想法或意識。                     

無可比較，因為它沒有對照[7]。

沒有條件性假設，因為它不順應從因緣。

真性公平地充滿一切事物，因為一切事物都在究竟法界[8]內。

它以非順應的方法來順應實相。

它住於實相的邊際[9]，因為絕不起伏。

它無可動搖，因為與六塵無關。

它不用來去，因為從未停著不動。

它由真空[10]構成，因無相[11]而不尋常，由於無願[12]而沒有推斷或拒絕。

它沒有成立或排除，沒有出生或毀滅。

沒有任何根本意識，它超越眼、耳、鼻、舌、身、意的範圍。

它沒有高等和低等。

它常住而無動無作[13]。

大目連長老，對這樣的佛法真性，怎麼可能有教導？大目連長老，甚至連『教佛法』這樣的說法都是假設性的，那些去聽它的人只在聽一些假設。目連長老，不用假設性的字眼就沒有佛法的教師，沒有人要聽，也沒有人了解。這像極了一位幻士對幻人教佛法。

所以，你教佛法時應該注意這些。應當熟知眾生諸根。用慧眼的正確洞察力，顯明大悲，答謝佛的恩惠，清淨你的意圖，了解佛法的明確術語，你應該為了使三寶傳承綿延永不中斷而教導真性。』

世尊，維摩詰和我這樣討論完畢，群眾裡有八百位居士發了佛覺心，而我自己噤口無言。所以，世尊，我實在不很願意去這位善知識家去探他的病。」

於是世尊對大迦葉[14]長老說：「大迦葉，去離呫毘的維摩詰家探望一下他的病情。」

「世尊，我實在不想去離呫毘維摩詰家探病。為什麼？記得有一天我在貧民區托缽乞食。離呫毘的維摩詰來到，對我說：『大迦葉長老，你避開富人區，喜歡到貧民區，這是慈善裡的分別心。大迦葉長老，你應該住於萬物平等的事實，在任何時間尋求施捨都應該顧及一切眾生。你乞食時應知曉食物的畢竟不存在。應該為了消除別人的唯物主義而求施捨。你進入城鎮，要記得它實際的空性；然而為了度化男男女女，你還是要穿過它。你進入民家好像進入佛之家[15]。你應該接受施捨而不取任何東西。你見色，應該像一個與生俱盲的人；聽各種聲音，好似它們都是回音；聞香，好似它們都是風；嚐味，要沒有任何區別心；觸著柔軟，要注意畢竟沒有直覺[16]接觸；知曉事物，要有虛幻傀儡的覺悟。沒有內在物質又沒有外加物質的東西不會燃燒。不會燃燒的東西何須熄滅[17]。

大迦葉長老，如果，不用超越八種邪惡顛倒而能在八種解脫中平衡，你以邪惡顛倒的平靜­而能進入實相的平靜，加上如果你以單次受施所得而能布施所有的眾生、供養所有的賢聖和佛，那你就可以吃。這樣，在供養之後你吃的時候，應該既不受煩惱的干擾，也不是沒有煩惱；既不入靜定，也不是沒入靜定；既不住於世間，也不住於涅槃。還有，長老，那些施捨的人既沒有大功德，也沒有小功德；沒有得，也沒有失。他們應該遵循佛的道路而不是聲聞之道。只有這樣，大迦葉長老，食人之施的修行才有意義。』

世尊，我聽到這樣教導的時候，我很惊異，就心想：『崇敬所有的菩薩！若一位居士菩薩能天賦如此辯才，那還有誰不能發佛覺心？』從那時起，我不再推介聲聞乘和獨覺乘，只推介大乘。

因此，世尊，我不很願意去這位善知識家去探他的病。」

於是世尊對須菩提[18]長老說：「須菩提，去離呫毘的維摩詰家探望他的病情。」

須菩提回答：「世尊，我實在不想去這位善知識家去探病。為什麼？世尊，記得有一天我到離呫毘維摩詰在毗耶離大城裡的家去乞食。他拿了我的鉢，裝了一些特好的食物，對我說：『須菩提長老，如果由物質的平等性你能了解萬物的平等性，由萬物平等性你能了解佛一切特質的平等性，你就拿去這碗食物。

如果不丟棄貪、瞋、癡，而你又能不沾上它們；

不曾搖動過自我觀點，而你能遵循那唯一道路；

不將存在[19]的熱望和無知臣服，而你能得知識和解脫；

因五逆罪的平等性你取得解脫的平等性；

你既不是解脫了，又不是束縛著；

你沒見到四聖諦[20]，可又不是那個不曾見到真性的人；

你還沒得任何果位，可又不是那個未曾得到的人；

你是個普通人，可又沒有普通人的性質；

你不是聖人，可又不是非聖人；

你對萬物有責任，可又對任何事物沒有任何見解；你就拿去這碗食物。

須菩提長老，如果沒見過佛、聽過法或供養僧，你在外道六位大師，富蘭那 迦葉、末伽梨 拘賒梨子、刪闍夜 毗羅胝子、阿耆多 翅舍欽婆羅、迦羅鳩馱 迦旃延和尼犍陀 若提子，他們底下從事宗教生活，並且遵循他們所開列的方法，你就拿去這碗食物。

須菩提長老，如果：

懷著一切錯誤的見解，你不見兩邊也不見中間；

困於八種逆境，你不得好緣[21]；

與煩惱同化，你不得淨化；

眾生的無諍[22]就是你的無諍三昧，長老；

供養你的人不會因此淨化；

供養你食物的人仍會墬於三惡道；

你與眾魔[23]聯手；

你懷抱一切煩惱；

煩惱的本性就是長老的本性；

你對一切眾生有敵意；

你輕視諸佛；

你批評佛所有的教導；

你不依賴僧迦；

最後，如果你絕不進入究竟涅槃；那你就拿去這碗食物。』

世尊，我聽到離呫毘維摩詰的這些話，我不知道我該說什麼，該做什麼。我陷入一片昏暗。不要鉢了，我就要離去，離呫毘維摩詰對我說：『須菩提長老，不要害怕這些話，拿起你的鉢。你怎麼想，須菩提長老？如果是如來創造出來的化身對你說這些話，你會害怕嗎？』

我回答：『不會，尊貴的先生。』

他就說：『須菩提長老，萬物的本性就像幻影，像幻術裡的化身。所以你不該害怕那些話語。為什麼？

所有的話語也有那樣的性質，因此聰明人不執著於話語，也不害怕話語。為什麼？

除了如『解脫』，所有的言語不會究竟存在。萬物的本性就是解脫。』

維摩詰長者這樣講完道理的時候，兩百位天人得了能觀萬物、沒有阻礙或污垢的純淨法眼，五百位天人得了順從忍。至於我，我說不出話來，不能給他回應。因此，世尊，我不很願意去這位善知識家去探他的病。」

於是世尊對富樓那彌多羅尼子[24]長老說：「富樓那，去離呫毘的維摩詰家探望他的病情。」

富樓那回答：「世尊，我實在不想去那位善知識家去探病。為什麼？世尊，記得有一天我在大森林裡教新學僧人佛法，離呫毘的維摩詰來到，並對我說：『富樓那長老，自己要先入定，觀看這些新學比丘的心智，然後教他們佛法。不要把腐爛的食物放進鑲著珠寶的鉢！得先了解這些僧人的傾向，不要分不清無價的藍寶石和那些玻璃珠！

富樓那長老，沒有檢驗過眾生的六根，不要假設他們的六根偏頗；

不要傷害沒有傷口的人；

不要將小乘強加給熱望大乘的人；

不要試著把大洋倒入牛蹄印[25]裡；

不要試著把須彌山納於芥末子內；

不要分不清太陽的燦爛光輝和那螢蟲之光；

不要讓讚賞獅子吼的人去聽豺狼的哀嚎！

富樓那長老，所有這些僧人過去都從事大乘，只是現在忘了覺悟心。所以不要指點他們聲聞乘。聲聞乘不是究竟有效。就體認眾生的六根利鈍而言，你們聲聞就像與生俱盲的人。』

就在這時候，離呫毘維摩詰入定，使那些僧人憶起他們不同的前生，那時他們為了圓滿覺悟曾供養過五百位佛，已有各種福德根源。就在他們自己的覺悟心變得清晰的時候，他們對那位善知識頂足，恭敬地合掌。他教他們佛法，而他們也都到了於佛覺心不復退轉的境界。這讓我覺得：不知道他人念頭或傾向的聲聞是沒有能力教任何人佛法的。為什麼？這些聲聞不像如來、應供和圓滿成就的佛那樣一直在定中，不是辨識眾生六根優劣的專家。

因此，世尊，我不很願意去那位善知識家去探他的病。」

於是世尊對大迦旃延[26]長老說：「大迦旃延，去離呫毘的維摩詰家探望他的病情。」

大迦旃延回答：「世尊，我實在不想去那位善知識家去探病。為什麼？世尊，記得有一天在世尊給僧迦們一些簡短的指點之後，我正在詳細說明您開示的辭句，教他們無常、苦、無我和寂滅的意義，離呫毘的維摩詰來到，並對我說：『大迦旃延長老，不要教授具有業、生及滅的究竟真相！大迦旃延長老，沒有什麼是於過去、現在或將來毀滅的。這樣才是無常的意義。經由體驗五蘊空，體驗無生[27]的意義才是苦的真義。有我和無我不二的事實才是無我的真義。本身沒有物質又沒有其他物質來源的東西是不會燃燒的，而不會燃燒的東西是不用去熄滅的；這種不需熄滅才是寂滅的真義。』

他這樣講道的時候，僧迦們的心智由污染裡獲得解脫，進入不執取狀態。

因此，世尊，我不很願意去那位善知識家去探他的病。」

於是世尊對阿那律[28]長老說：「阿那律，去離呫毘的維摩詰家探望他的病情。」

「世尊，我實在不想去那位善知識家去探病。為什麼？我記得，世尊，有一天我正在經行[29]。嚴淨[30]大梵天以及和他一起的一萬梵天用他們的光輝照亮我那裡，又在頭頂我足之後退到一旁，問我：『阿那律長老，佛說在有天眼的人裡你是最好的。阿那律長老，你的天眼能看多遠？』

我回答：『朋友，我看世尊釋迦牟尼的整個三千大千世界就和普通人看他手中的菴摩勒果[31]一樣清楚。』

我剛說了這話，離呫毘的維摩詰來到那裡，頭頂我足之後對我說：『阿那律長老，你的天眼在性質上是有行相的還是無行相的[32]？如果它在性質上是有行相的，那就和外道的五通一樣。如果它在性質上是無行相的，那它就是無為的，這樣就不能夠看。除此之外，你是怎麼看的，長老？』

對於這些話，我啞口無言。大梵天由那位善知識聽了這教導，也很驚喜。他向他行禮以後，說：『那麼，世界上誰有天眼？』

維摩詰回答：『世界上就只諸佛具有天眼。他們根本不必離定，也不受二元[33]影響，能看見所有的佛土。』

聽了這些話，那一萬梵天激起了深心[34]，都發了佛覺心。向我和那位善知識表示了佩服與尊敬之後，他們就不見了。至於我，我還是啞口無言。所以我不很願意去那位善知識家去探他的病。」

於是世尊對優波離[35]長老說：「優波離，去離呫毘的維摩詰家探望他的病情。」

優波離回答：「世尊，我實在不想去那位善知識家去探病。為什麼？世尊，記得有一天有兩位僧人犯了佛律，羞愧不敢見世尊。於是前來見我，說：『優波離長老，我們兩人犯了律儀，羞愧不敢見佛。尊貴的優波離，懇請你赦解我們的犯行，以免除我們的不安。』

世尊，我正在對那兩位僧人講解一些宗教律儀的時候，離呫毘的維摩詰來到。對我說：『優波離長老，不要更加重這兩位僧人的罪。要直接減輕他們的悔恨而不令他們困窘。優波離長老，罪不在內，不在外，也不在中間[36]捉拿。為什麼？

佛說過：眾生因妄念的煩惱而痛苦，也因妄念的淨化而清淨。

優波離長老，心智不在內、不在外、也不在兩者之間[37]得以捉住。罪同心智一樣，萬物同罪一樣[38]。它們逃不出同樣的事實。

優波離長老，由於心智的這種性質[39]，你的心智得到解脫了。心智的這種性質有可能導致痛苦嗎？』

『不會。』我回答。

『優波離長老，一切眾生的心智都有這同樣的性質。優波離長老，煩惱裡都是各種念頭。念頭和虛幻的捏造這兩者的畢竟不存在，就是說清淨，那才是心智的性質。顛倒誤解是煩惱。顛倒誤解的畢竟不存在才是心智的性質。有自我存在的假設是煩惱。自我的不存在才是心智的性質。優波離長老，萬物無生、無滅、無常、如魔幻、如雲、如電；萬物逐漸消散，一瞬也不停留；萬物如夢、如幻中所見、如不實景象；萬物如水中月影、鏡中物像；它們都由心理解釋所生。明白這個的叫做戒律的真正奉行者。如此持戒的才確實是嚴守戒律的。』

於是那兩位僧人說：『這位居士有無比的天賦大智慧。那優波離長老，世尊稱他奉律第一，卻不如他。』

我就同兩位僧人說：『不要認為他只是位居士！』

『為什麼？』

『除了如來自己，沒有任何聲聞或菩薩能和他的辯才相競爭，或是和他智慧的光輝相匹敵。』

那時，兩位僧人由不安中解脫，激起深心，發了佛覺心。他們向那善知識彎腰行禮，並且許願：『願一切眾生都有這樣的辯才。』

因此，我不很願意去那位善知識家去探他的病。」

於是世尊對羅睺羅[40]長老說：「羅睺羅，去離呫毘的維摩詰家探望他的病情。」

羅睺羅回答：「世尊，我實在不想去那位善知識家去探病。為什麼？世尊，記得有一天許多離呫毘年輕紳士去到我那裡對我說：『羅睺羅長老，你是世尊的兒子，放棄了轉輪聖王之位，又出了家。你見到出家有什麼功德和利益？』

正當我在正確地教導他們遺世出家的功德和利益的時候，離呫毘的維摩詰來到，向我致意之後對我說：『羅睺羅長老，你不應該用你這種方式教導遺世出家的功德和利益。

為什麼？

出家本身是沒有功德和利益的。羅睺羅長老，對有行作的[41]才可說功德和利益。但是出家是無行作的。對無行作的不能有功德和利益的問題。

羅睺羅長老，出家不是肉身的，而是無物質的。

它沒有起始與結束那些極端看法。

它是解脫之道。

它受智者稱頌，尊者擁護，並使眾魔降服。

它由五道[42]中解脫，使五眼純淨，培植五力，扶持五根。

出家對眾人完全無害，也不受邪惡事物侵擾。

超越一切宗派，它能規範外道。

不執取，沒有『我』和『我的』這些習性，它是越過慾望泥沼之橋。

已去除了一切騷擾，它沒有紛亂與執著。

它訓練自己的心智，又能保護別人的。

它注重止，又鼓勵觀。

它在各方面都不可褻瀆，所以才叫做出家。

這樣離開俗世的人才是真正出家人。年輕人，要在這樣清晰教導之下出家！有佛住世是稀有的。人生得有閒暇又恰有機會是很難得的。得有人身是可貴的。』

這些年輕人抱怨：『可是，居士，我們聽說如來宣佈沒得父母同意的人不得出家。』

維摩詰回答；『年輕人，你們要竭力培養自己發佛覺心。那樣就是你們的出家和高等剃度儀式。』離呫毘的年輕人中當下就有三十二位發了佛覺心。

因此，世尊，我不很願意去那位善知識家去探他的病。」

於是世尊對阿難長老說：「阿難[43]，去離呫毘的維摩詰家探望他的病情。」

阿難回答：「世尊，我實在不想去那位善知識家去探病。為什麼？世尊，記得有一天世尊身體微恙，需要一點牛奶。我拿了鉢，去到一婆羅門大戶[44]的庭院門口等待。離呫毘的維摩詰來到那裡，對我致意之後，說：『阿難長老，在這麼早的早上你在這家庭院門口持著鉢，想做什麼？』

我回答：『世尊身體微恙，他需要一點牛奶。為此，我來這裡接取。』

維摩詰對我說：『阿難長老，不要說這種事！阿難長老，已經除盡了一切殘餘邪惡又天賦各種的美好，世尊的身體像鑽石一樣的堅韌。疾病和不適怎麼能侵犯這樣的身體？

阿難長老，靜靜地回去，不要輕視世尊。不要對別人說這種事。讓大威力天神或者讓從各佛土來的菩薩聽到這些話會對他們不好。

阿難長老，轉輪聖王只有少許善根[45]都能免於疾病，已有無量善根的世尊怎麼會有任何疾病？不可能。

阿難長老，不要使我們蒙羞，靜靜地回去。不要讓外道那些宗派意識濃厚的人聽見你的這些話。他們會說；『真丟人！做為這些人的老師還不能治好自己的病，那他怎能治別人的病？』阿難長老，你得小心謹慎地回去，不要讓人看見你。

阿難長老，如來有法身，那不是靠物質食物維持的。如來有超越物質世界的身體，那是超越一切俗世性質的。已除盡一切不淨，如來的身體不會受到侵犯。如來的身體是無為的，沒一切造作[46]。阿難長老，相信這樣的身體會生病真是不理性也不合宜！』

當時聽了這些話，我懷疑是否我先前錯聽了又誤解了佛，我非常非常慚愧。然後我聽見空中傳來聲音：『阿難！這位居士對你說的都是真實的。不過，因為佛在五濁惡世現身，他要以表現謙虛低微來教化眾生。所以，阿難，不必羞慚，去取些奶！』

世尊，這就是我和離呫毘維摩詰間的對談。因此，我不很願意去那位善知識家去探他的病。」

同樣地，其他五百聲聞每一位都說出自己和離呫毘的維摩詰間的對談，對佛說出自己奇特的經歷，也都不很願意去探望離呫毘的維摩詰。

 2010年7月20日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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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Śāriputra。佛弟子中他智慧第一。

[2] Mahāmaudgalyāyana。佛弟子中他神足第一。

[3] Dharma。佛經裡「dharma」這個字有許多意思，例如：佛法、真如、特性、涅槃、無生、如來性等。此處作「真理、真相、實相、真性」解。

[4] Reality。 

[5] 或曰「人相」。

[6] Ideation。若有觀念作用，即有了別。

[7] 大與小對照，善與惡對照，成與不成對照等等。

[8] Ultimate realm。非相對法界，一切真法界。

[9] 越過那個邊際，沒有任何事物是人知道的。

[10] Voidness。

[11] Signlessness。無相。無形跡。無指示。

[12] Wishlessness。無企願。

[13] Movement and activity。

[14] Mahākāśyapa。比佛還早出家。

[15] 每個人究竟是佛。

[16] Gnosis。

[17] 釜底抽薪之意。不想要再有煩惱不應致力於滅除已生出的煩惱，而應滅除生出煩惱的源頭。

[18] Subhūti。佛弟子中他解空第一。

[19] 有。

[20] 苦、集、滅、道，通常小乘認為的高等真理。

[21] 得不到有利的助緣令能脫出逆境。

[22] Dispassion。不動感情。

[23] Māra。

[24] Pūrṇamaitrāyaṇīputra。佛弟子中他法師第一。善說阿毘曇。

[25] 牛蹄在泥地上留下的小坑洞。

[26] Mahākātyāyana。（旃音ㄓㄢ。）佛弟子中他善解契經。

[27] 無所由起。

[28] Aniruddha。佛弟子中他天眼第一。

[29] 以行走之動作來收心，但心中仍然在思考一特殊問題。

[30] Śubhavyūha。

[31] 梵文翻音āmalaka。英文 Myrobalan nut。一種熱帶小果實。中國稱餘甘、油甘。其果直徑約2~2.5公分，肉分六片。其核直徑約一公分。其味甘澀，雲南人稱之為滇橄欖。
依台灣原生藥用植物圖鑑(2) 60菴摩勒 p65，其圖像為

[32] 有行相：Compounded。有遠近結構。無行相：Uncompounded。無結構。

[33] 遠與近的對立二元。

[34] 高度決心。

[35] Upāli。佛弟子中他持律第一。

[36] 罪垢沒有實體，不會藏在身體內、外或內外之間，所以不用在這些地方憂慮有無罪性。但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地方，意即：若真的知錯，根本不用憂慮罪性在哪裡。

[37] 心智是形而上、沒有實體的，所以也不能由身體內、外或內外之間去捉住。

[38] 萬物都具空性，罪垢也一樣。

[39] 空或無我的性質。

[40] Rāhula。釋迦牟尼佛的兒子，以舍利弗為和尚。佛弟子中他密行第一。

[41] 依各種規則才能成就的事物。

[42] Five states of existence。

[43] Ānanda。釋迦牟尼佛的堂弟。佛弟子中他總持第一。

[44] 此婆羅門每天早上佈施牛奶。

[45] 福德根源。

[46] Formative activ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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